不应忘记的约会

  ◎杨英

  今春来得早,清明特显迟。也许是一直以来,我对天堂的亲人有所惦念。

  人生有依托,情感有追忆,相互有思念,是温暖。温暖,总是涌起湿热的期盼。

  远逝的亲人,与家乡自留山做伴,与老家守望,与活在现实里的亲人深情对视。冥冥中,他们熟悉的气息,包括呼吸,始终在头顶,在上空,无处不在。只要想着他们,他们就来了。

  人是不是活到一定年纪,境界就出来了?把死也看作是另一种回家。生前,就乐观地想到了身后事。长辈,只想付出,只想后辈们好。希望自己百年之后,仍庇佑子孙,繁衍生息,健康平安幸福。他们冥思苦想出,每年有固定的几日,让子孙回来,给他们抚慰,加油鼓劲,赋予他们精神上,神般的力量。

  祖宗,经过反复比较,便将祭祖的日子,慎重选择在仲春和暮春之间,替他们考虑得周到细致。因为无论时间、环境、节气上,他们都不想拖累儿孙。早来天冷,容易感冒。只定一日的话,有工作的人,急匆匆赶来祭拜,急匆匆赶着回去有误工作,扰乱平时的秩序,还担心路上的安全。有几日,便可从从容容安排妥当,缓解他们对逝去亲人的思念之情,得到更大的心灵安慰,彼此传递最美好的祝愿:家庭和美,尘世和谐。

  清风徐来,广袤的天地间,我们郑重地,给另一个世界的亲人,燃烛、敬香、跪拜、烧冥钱,在袅袅的烟中,与他们或偶尔闲聊,或促膝长谈,甚至喃喃自语,唠唠叨叨。虔诚的祭拜中,不知不觉中,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我们将一年中的欢欣喜悦荣耀与他们分享,也将痛苦失落悲戚向他们倾诉。山林寂静,空气新鲜,心灵像清洗过一样。静穆中,虽阴阳相隔,却意念相通,仿佛得到祖先的点拨。生活中的死结,慢慢解开,尘世的迷茫,渐渐雾散。想起生前他们的叮嘱,是朴素的道理,是深沉的情感。祥和的春光,这般美好,珍惜在生的日子,好好生活,好好为人。持着这样的本份,懂得感恩,懂得帮扶,懂得互助。

  春光解人意。在清明,每年,我们与天堂里的亲人相约,一起去郊外远足踏青。整个行程,风轻语柔,沁入肺腑。太阳也被我们逗着,相互捉着迷藏。天边,成片绿慢慢释怀,头顶,太阳花静静不语。即使下雨,也正是渴望被滋润的时候。远逝的亲人,魂会归来,因为爱,活着的亲人,心有朝向;因为爱,死去的亲人,灵魂永存。爱的春天,一切都是蓬勃,一切都是旺盛。青山、绿水,连同心,都盛满甜蜜,永远年轻,不会老去。

  清明,正是春耕春种的时节。看到乡亲们弯腰在田间劳作,闻到熟悉的泥土气息,想起“清明前后,种瓜点豆”。回忆从前,与当时健在的亲人晨曦出门去,荷月带锄归,温暖走过的那些日子。现在,我想,他们最需要的,不仅仅是我们回来看望他们,而是慎重地提醒我们:顺时而动,脚踏实地,诚实劳动,收获祖先美好祝愿与馈赠。于是,在亲情的包裹中,心变得越来越坚韧柔软,越来越宁静淡定,越来越醇朴温厚。春华秋实,爱情、婚姻、家庭自然而然,丰顺和美。

  清明的约会,还是人生的盛宴。人生的盛宴原本就应该朴素。健在的我们,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团聚在一起,欢歌笑语不断。全家一齐动手,挖新鲜的笋,采紫红的蕨,掐嫩绿的芹……它们或被切成片,撕成丝,分成段。还有砍成块的排骨、剁成砣的猪脚,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码在菜碗里、盘碟中。俗世中的我们,是否想到:天堂的亲人召唤我们回来,并不愿看到我们怀念的悲恸,更想让我们好好共享血脉相连的亲情,团结凝聚的力量,家和万事兴的和谐,才不枉他们寄予的厚爱,也是我们在生义不容辞的责任。

  回来的路上,正是午后,太阳更加明媚,暖暖地铺满了田野和天空,全家大小都沐浴其中。人生的享受很简单,常念祖先的护佑,父母养育之艰辛,与亲人拉拉家常,吃吃家常便饭,最美好的时光,莫过如此。其他一切终是虚浮飘渺多了。

  生命中,有很多约会,都很现实,也带着更多的利欲。只有清明,与逝世的亲人约会,是纯粹干净的。

  这样的约会,是人,都不应忘记的吧。而祖先的血脉气息、优秀传统,在虔诚祭拜中,无形中已化作在我们生命中为人处世的点点滴滴里。


【作者:杨英】 【编辑:陈彩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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