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蒲扇情结

　　◎魏亮

　　一入夏，气温上升，住小区的城里人空调、电风扇等降温家电纷纷闪亮登场。而至三伏天，有的家庭更是呷着冰西瓜，白天不出门躲在空调房内。我两岁的儿子躺在童床上翻来覆去，炎热使小宝贝脸庞微红。我母亲拿出了一把蒲扇，坐在床边，轻轻地帮他扇着风，并低声哼唱：“小燕子，穿花衣……”一会儿功夫，儿子就安静了下来，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这一幕，似曾相识。

　　我的思绪，随着蒲扇轻摇出的弧线，穿越到了三十多年前的故乡。曾经，我不也像儿子一样，躺在奶奶的身边，享受清凉惬意？

　　上世纪八十年代，电扇作为奢侈品初登家庭，一般百姓家庭根本没有空调，有些乡下人还不知道有空调这样的物件。在农村，作为消暑纳凉的主要工具还是蒲扇。蒲扇由棕榈叶加工而成，表面光滑，似圆非圆，家家户户必备之品，几乎人手一把。每当买回新蒲扇，奶奶都会拿出针线，用棉布条沿周边裹一圈，细细密密缝上，这样就会更加耐用。蒲扇折痕整齐，脉络分明，新蒲扇散发出野草的馨香。奶奶的蒲扇伴随着我童年的夏天时光，至今记忆犹深。

　　在那繁星点点的夏夜里，劳累了一天的大人们，不约而同地从各自家中搬出竹铺竹椅，摆放在自家禾滩上休息，大家手中的蒲扇忽闪忽闪地左右摇摆，慢悠悠的，还不时听到“劈啪”的声音，那是用蒲扇在驱赶蚊虫。没有明亮的光照，故乡的夏夜显得格外宁静，星星格外清晰明亮，数不清的萤火虫在夜幕上飞舞，斑驳的树影投映在人们的身上。大家闲话家常，或呷茶呷西瓜，小孩们聚在一起自然闲不住，非嬉闹半晚，方才安静地坐在大人身边，在蒲扇地挥动下，酣然入梦。我最爱趴在奶奶的腿上，听她讲关于《山海经》里的故事，她轻摇着蒲扇，我的身体如清风拂过。在奶奶的怀抱里，我尽情地享受着燥热里的丝丝清凉，数着满天的星星，听蝉鸣蛙唱。有时奶奶会一边唱着《月亮粑粑》的童谣，一边轻摇着手中的蒲扇引我入睡。那时，我小不谙事，奶奶白天辛苦劳作，其实也很疲倦，她在用蒲扇摇走暑气，驱走蚊子的同时，自己也在与瞌睡作斗争。后来据父亲讲，有次奶奶帮我摇扇至夜深，差点睡着，还被蜈蚣在手臂上咬了一口，肿很大，不过所幸无事。父亲的讲述，让懂事了的我心猛然一阵痛苦。童年里无数个这样的夜晚，交织成画，印在我的脑海里，若干年过去，永不褪色，淋漓着童年的念想，晕染成斑斑乡愁。

　　随着时代的发展，电扇、空调一步步地迈入平常百姓家，蒲扇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也远离了老辈人的记忆。我十岁时，随父母亲住进城里的筒子楼，装上了第一台钻石牌电风扇。驱蚊也用上了蚊香蚊帐花露水。我们家用蒲扇的概率小了。但电扇吹久了，扇出的风是热风，也不如自然风来得舒服。我还是喜欢在小摊上买把蒲扇扇风。后来，随着科技的发展，我们一家住进了小区电梯房，装上了智能大空调，但里面吹出的风太冷，吹久了，容易得空调病，而唯有蒲扇扇出的风是自然风，最有利于身体。所以，我家还是很少开空调。我家的蒲扇情结未曾消失过。

　　如今，奶奶已经离开了我们整整二十个年头了，而我的妈妈也已成为了奶奶，就如蒲扇轻摇的时光，许多美好的事物和场景，都是顺其自然，又代代复制。我家也对一把普通的蒲扇有了感情，难以忘怀蒲扇的好用处，以及奶奶的慈爱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