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更高的存在

  ◎章仙踪

  屠格涅夫晚年散文诗集《爱之路》(黄伟经译本)里有这样的片断,记叙诗人“我”在梦里遇见大自然女神,展开了一段对话。

  我问女神在沉思什么,她答:“我正在想,怎样给跳蚤的腿部肌肉增加一点力量,使它可以更容易躲开自己的敌人。”

  我觉得人类应该是她最宠爱的孩子时,她说:“所有的生物都是我的孩子。”

  当我拿出善良、理性、正义等词汇企图说服她更应该卫护人类时,她说:“这是人类的说法……正义是什么东西?”

  诗人借自然女神的口,说出一套超越人类伦理的话语体系,对于自以为是的人类进行冷酷的评论与嘲笑。人类不断杀灭跳蚤,女神要加强跳蚤的力量,让它躲避人类的侵害,恢复人与跳蚤之间的一种对等的均势。莎士比亚说过,人类是宇宙之精华,万物之灵长。然而,在屠格涅夫这里,人类与蚤类并无二致,不是哪一样比另一样更聪明更高级。而且显然,莎士比亚的说法,只是站在人的角度上的一种判断,说得不客气一些,只是一种自欺罢了。

  所以当“我”在梦中祭出理性、道义等人类的定义时,自然女神更是辛辣地给予了讽刺,“正义是什么东西”!是的,因为这个叫“正义”的词,乃是人类所创造,他规定了诸多利己的含义在其中。

  比如人类杀掉跳蚤、蚊虫就是正义,人类饥饿时炖一只鸡果腹就是正义,人类开山填湖大兴土木建造成一个水泥钢铁的世界挤压缩小树木、小草、鸟类、哺乳动物等诸多生物的生存空间就是正义,人类为了装饰自己的冠戴杀了孔雀并扯下羽毛就是正义,人类为了治病活取熊胆汁就是正义,人类为了开心缚住并教化猴子使它精通各种表演就是正义,那这样的“正义”难道不是很值得怀疑的“正义”么?!

  万物万象,生而平等。不仅如此,大到地球与其他星球生而平等,整个宇宙围绕着一套特殊的伦理在运行;小到地球上的生灵生而平等,这里的自然女神道出了一个伦理,那就是,一定还有一套高于人类制订的规则的更高的规则。这套规则,也值得地球上万事万物来遵循。

  与此主旨两相契合,还有书中另一篇叫《对话》的,通过神话传说中两座山峰的对话,表达了对于人类糟蹋地球环境、人类相夺相争的不屑与不满。

  联想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是不是可以感觉出,除了人类制订的种种规则外——虽然人类各个地方各个时期所制订的规则又何其不一样,并且何其可笑!比方印度的女性倍遭歧视,美国加州的法律规定禁止人类亲吻青蛙和癞蛤蟆,冰岛人相信精灵的存在并规定人类“别动了精灵的小窝”——肯定应该还有超出这个规则之上的更高规则、更高伦理与存在,叫我们微小的人类,凡事要悠着点,推己及人,包括向梭罗们学习,建立起码的绿水青山观,拿出基本的敬畏心、恐惧感、约束力,来谨慎处世和安妥度日呢!

  日中则昃,月满则亏,顺从大势,顺其自然,方能行止有度,得心应手。

  任何一种生命或某个生物(个体)的肆意扩张、恶性膨胀、自高自大、不可一世,最终必将走向他所追求的目标的背面,搬起石头砸中自己的脚踵!

【作者:章仙踪】 【编辑:刘果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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