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

◎刘铁梅

下班回到家,包包一扔,鞋子一蹬,立马扭头钻入电梯。“叮咚”一声,一楼到了,还未等电梯门完全打开,我便侧着身子快速“潜逃”。刚才载着的是一阵旋风还是一道闪电?慢慢打开又缓缓合上门的电梯还没回过神来时,我早已步入楼栋下面水泥砖铺就的小道。

华灯初上,夜风似有似无。

你加快脚步,它准会从衣领敞口处悄悄地滑入你的皮肤,也会迎面微掀你的秀发。你放慢步子时,它又似乎在跟你捉迷藏,瞬间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杨梅熟了的时候,一股股清香扑鼻而来。绿色丛中闪耀的果实,小巧精致,犹如一颗颗繁星。暗红色的外皮上镶嵌着若明若暗的灯光,那如同宝石般的光泽准让你的味蕾狂欢。

桂花开了的时候,香味一阵浓过一阵。它们是不是也在跟风儿躲猫猫?更调皮的是丹桂,还是银桂呢?不远处隐隐传来一丝“咯咯”声,凑近一瞧,密密麻麻,一簇连着一簇,仿佛绿叶丛中点缀着碎金的是金桂姑娘正捂着嘴巴在偷笑嘞。

径直走到圆形中心花园,成为我的一种习惯。

或许贪恋的是它外围跑道上的一圈红色塑胶。踩在上面,软软的,不伤脚,一圈,两圈,此时的自己仿佛就是一只低头拉磨的驴。时有身着短袖的慢跑者从身旁超过,或许他们的心里都住着一个行者吧,甩开轻盈的膀子,迈出优雅的步子,一圈又一圈,俨然一只只在湖面上翩翩起舞的天鹅,从我身旁掠过。

孩子们的呼唤声、嬉戏声、央求声,远远地从游乐场飘来,稚嫩、羞涩,和着陪在身旁的大人们的谈论声,好不热闹。

伴着此起彼伏的声音,不知不觉已然穿梭于小区各楼栋间的弯曲小径上。

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每家每户的璀璨灯光,透过厚厚的窗户,不时还看到晃动的身影。主人下班,毛茸茸的小猫咪高兴得在玄关上上窜下跳,胖乎乎的小狗开心得在地面上左滚右翻。

转角处的一片竹林,清新翠绿。一根根,轻盈细巧,细细的叶,疏疏的节。晚风吹拂,侧耳听,一阵“沙沙”的低语声,定睛看,齐刷刷地斜着身子,望向同一处深邃的星空。竹影婆娑迎清风,幽静竹林意自浓。再细听,“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浅浅的吟诵声盘旋头顶,当年的大文豪苏东坡与僧慧觉游的绿筠轩或许就是眼前的这般胜景。

很认同文学家王开岭在《谁偷走了夜里的“黑”》一文的观点,白天,人属于人群,不属于自我。

白日,着端庄的服饰,一双细高跟形影不离,微笑以待世间喜怒哀乐。美吗?很美,但这是社会标准化的美。美则美矣,但乏灵魂。一言以蔽之,这就是处在人群中成熟得体的标志。

他说,正是夜,让世界还原成了一个个私人领地和精神单元,正是黑的降临,才预示着生活帷幕的拉开。

我想,现代之夜,虽然不是真正的黑夜,它黑得不够深沉、浓烈、黑魆魆,甚至睡一个“黑甜”的觉,都要求助于厚厚的窗帘,这些,于我们,又有何妨碍呢?

劳累一天后自顾自地嘟囔着——“散步去哟!”十分干脆地结束了我们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演绎的集体生活模式,拽着我们如饥似渴地扑向夜的怀抱。沐着风,闻着香,踩着影,可以什么都不想,也可以什么都想,甚或思绪驰骋万里,肆意遐想千年,卸下白天所有的装束,做回最真实最自由的自己。


【作者:刘铁梅】 【编辑:李桐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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