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
◎罗海亮
霜降已过,菜园的地得翻一翻了。一些蔬菜对气候和温度有明显的要求,顺着节气适时播种后,才会有意料之中的收获。到达菜园前,得先横跨一条马路和一口不大不小的池塘。
抬头望去,路的宽度和弯度依稀如前,这条余晖烫过的马路,匍匐在村庄和林木的脚下,穿过岁月,蜿蜒向前延伸,消失在丛林浸染的地方。路的一头是父辈们的曾经,一头是我们努力想要去的远方。虽已近黄昏,赤脚走在上面,我依然能感受到父辈们留下的余温。
一排桂花树,伫立在马路旁,那是父亲亲手栽下的。主干如今已有碗口粗,墨绿的叶片在风中婆娑着,飒飒作响的声音托起一股暗香,幽幽地窜进鼻子。地上已有一些早早落下的叶片,我随意拾起一片,叶上的纹络丝丝缕缕,泾渭分明,有它们认真生活过的印记。车轮碾过,脚踩过,风拂来,叶片对每一次邂逅都会发出自己的声响,仿佛在告别这最后的偎依。
池塘旁的草,老长老长的,已没有了葳蕤生长的架势,有些佝偻,有些颓废,草尖渐现枯黄。阳光柔和地洒在水面上,并不宽广的水域又明显下降了,露出水洗后凹凸不平的堤坝。水清澈,但望不到底,水面被风撩拨,波纹一圈接着一圈荡漾开来,如雨滴落下。泛起的波纹中,有山,有树,有蓝天白云,有我散开后模糊不清和平静后又聚拢的清晰影子。
搭在池塘坝边的丝瓜棚有些萧条了,从春到秋,嫩弱的丝瓜苗也完成了生命的一次次蜕变,丝瓜的藤条已爬满整个棚架。大部分的丝瓜叶片已经枯萎或发黄了,拇指般粗的藤茎上的棱沟格外分明,犹如耋耄老人手上的青筋,泛着青绿。平铺在棚架上的藤条,纵横交错,向远处伸展。夕阳下,棚架上那些还透着绿意的叶,三两朵盛开的花,几条柔弱的小丝瓜单调地挂着。
远处的山坡,绵延起伏,那里有着我们曾经的亲人。稻田匍匐在山脚下,稻穗挨挨挤挤低垂着。
太阳依偎在西边的山峦上。天气依然炽热、沉闷,拂过的风里,捕捉不到一丝凉意,放眼望去,菜园里的辣椒和茄子树蔫蔫的,只有藤萝依旧生机盎然。青绿的藤条顶着一片指甲般大小的嫩叶,相互纠缠,绿意渐次充盈。
栽在菜园旁的两棵柚子树今年挂果了,掩映在柚叶下,风一吹,仿佛柚子树捧着深邃的思绪。
我挥舞着锄头,汗水一股劲地从燥热的皮肤里冒出来,很快浸湿了衣裳,我索性光着膀子,赤脚踩在菜地上,硌得生痛,紧绷的神经不自主地松弛下来,土地的力量是神奇的。
太阳隐去最后一丝光亮,夜已经来临。劳作后的疲倦和畅快感在身体里涌动,我坐在台阶上,微凉。抬头望去,秋意渐浓。风划过,初听,有聒噪,细品,是空谷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