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肉”记

◎许云莉

一岁一生辰，恍恍然我来到中年，发染银丝。人越老越怕过生日，儿时过生日是数日子盼着那幸福的日子快点到来，因为生日那天不但可以吃到卧着鸡蛋的长寿面，还有猪肉吃。

我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生人，相比于新中国成立时出生的父辈生活已经强了很多，早就不用忍饥挨饿，但不能经常吃到肉。父亲曾说过他的童年往事，他因为吵着要吃肉挨了他父亲我爷的一顿暴打。那个时候，只有爷奶两个人的工资，我爷爷却要养自己的岳母、他妻子的三个弟妹还有包括我父亲在内的五个子女。我爷爷还算是个文化人，在当时让人羡慕的邮政局工作，可这样饶是变卖祖辈留下的首饰金器也不够维持。父亲生日那天，年幼的他吵着要吃肉，可能那天爷爷情绪不佳，父亲没有吃到猪肉，却吃到了“笋子炒肉”（扫把打屁股）。父亲在我记事里不爱过生日，一是那时物资匮乏，二来那顿“笋子炒肉”恐怕早已是他记忆里的阴霾。

我从小也爱吃肉，却不能天天吃到，一个月不过四五回。母亲喜欢买肥多瘦少的五花肉，那时候买肉，还要凭肉票，供销社卖肉还会搭些肥肉作搭头同瘦肉一样的价卖。看到母亲拎肉回家，那总是再无心写作业了，我和哥哥跟在母亲身后，等着那一口美味。母亲总是先拿肥肉在灶间炼油，我和哥哥像两只馋猫一样守在身后，灶间猪油香味喷鼻，母亲把炼出的猪油滤出，剩下油渣，或是作饼料，或是作菜，但一定先是我和哥的零食，丢一个油渣进嘴，满嘴滋润，皮脆渣香，回味无穷。待母亲用猪油将瘦肉炒作鱼香肉丝，吃饭是不用招呼的，我和哥哥你抢我夺，肉碗顷刻见底，接着我和哥轮流用肉碗拌饭，那是连一滴猪油都不放过的。

大一些了，吃肉的次数慢慢多了，几天没有肉吃，我会小声在父亲身边嘟囔：“好久没吃肉了！”父亲总是一笑：“才几天没吃肉？”然后骑上他好不容易搞到的永久牌单车到市场去买肉……渐渐地，吃肉不稀罕了，有比猪肉更好吃的：香肠、腊肉、鲜鱼、羊肉、排骨……过生日，不再只是长寿面加两个鸡蛋、鱼香肉丝，还有了更时新的食品：生日蛋糕。哎，那蛋糕可真好看！白亮的奶油上或是画着可爱的小鹿白兔动物，或是漂亮的牡丹花卉，那白奶油可比下面的蛋糕好吃得多呢！十岁那年，我终于有了自己的第一个生日蛋糕，那蛋糕是什么样子我现在还记得。我母亲买了那个蛋糕回来时我高兴得又蹦又跳，围着蛋糕转了好几个圈圈！往后，家人过生日总要买生日蛋糕助兴，可吃蛋糕的高兴劲儿却不及当年一半了，物以稀为贵嘛。那蛋糕早也不是只有生日才吃，婚礼、开业、庆典……吃肉就更加平常了，父亲有时做了肉菜，因为嫌弃父亲厨艺，吃了几口就不吃了，这时老父亲又会念叨：“嘴巴刁，有肉都不吃……”

以前老话讲：“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少人笑称，这个谚语要倒过来说了，猪肉人人都吃过，城里乡下的孩子见过猪跑得倒没有几个。我女儿和我幼时一样无肉不欢，每到中晚餐，桌上必有两三样肉菜，她还要挑拈一番，试试口味，不对她的胃口，无论怎样劝说再也不去筷子！我母亲常说：“吃饭这么刁，饿你一顿看你吃不吃！”我女儿从来不当回事，她知道家里人是不会让她挨饿的，外婆只会对自己的烹调更精益求精，到抖音上去继续学做美食，好征服外孙女的胃口。

有肉吃还得换着花样做！我母亲做了一辈子菜，以前只讲口味，现在观念也更新了，讲健康讲搭配讲科学，以前到别人家里吃饭，谁家菜里油放得多就是慷慨大方，现在一看到油重的菜就直皱眉头：“太油了，不健康！”猪肉也只买健康型的黑猪肉，节俭一辈子的她说：“要吃吃点好的！”这哪是以前那个图便宜爱买肥肉的她呀！

新中国成立七十五周年，我们家三代对于吃肉的经历就这样不寻常地完成了盼肉吃抢肉吃到爱吃不吃！对现代中国人来说，吃肉还是个事嘛？

九月中旬，三号地铁线终点广生站有个大型商场开业，漫步其中，星沙市民熙熙攘攘找寻自己的美味，辣椒炒肉费大厨、新疆大盘鸡、常德大甲鱼……流连其中，我感慨万分，祖国的生日快要到来，在她庇佑下的人生，我很幸福，祝愿祖国生日快乐，祝愿星沙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