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俊杰

　　前不久回老家，得知上屋场一个外号叫“二鲇鱼”的老人去世，在周围几十里，他也算是个有些知名度的角色。

　　他长有一独特的嘴巴，上唇短，下唇长，像极了鲇鱼嘴，在兄弟中又排行老二，故得其诨号。他因嘴的关合不严导致说话都有点含混不清。其貌不扬，长着一身肥膘，农活也不大会做，四十多岁了还单身汉一个。上世纪80年代，大队上为照顾他，要他到大队副业队赶脚猪。他每天的工作便是赶着脚猪到喂有猪婆的农户家配种，收费交大队，大队给他记工分。不外出时，他便在副业队干点零活。

　　“二鲇鱼”有个嗜好——喝酒。他每天赶着脚猪无忧无虑地东游西荡，一心想着的就是那杯中之物。口袋里没几个钱的他，喝酒来源主要有两个：一是别人家闹新娘房时蹭酒喝，别看他说话不清，不知从哪儿学会几段赞美的四六句。有学校老师曾听过一回他闹新房时的赞床：“鞭炮响，喜杠杠（洋），新郎新娘入洞房，四口金砖塞牙（床）脚，灯一熄，开了张……”二是配种业务中喝酒。有的主家客气，在泡茶之余还会主动给他倒上一二两谷酒，更多的时候是“二鲇鱼”向主家索要酒喝。所以每天他从外归来，都是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后倒头便睡。

　　一次，他在外喝醉了回不来。主家一个电话打到大队让去接人。接电话的是大队小学教导主任黄老师。她为人善良，便安排学校几个年轻老师前往。他们从附近农户家借了一辆土车，来到那户人家。只见“二鲇鱼”烂醉如泥，嘴里哼哼唧唧。大伙将他抬上土车，推的推，拉的拉，颇费了一番周折才将他弄回。因他吐得一塌糊涂，担心弄脏了床，便将他丢在大礼堂角落的一个稻草堆里睡，直至次日他才酒醒。

　　那时大队正推行校队合并，学校和副业队不但吃住在同一屋檐下，有时还一起劳动。“二鲇鱼”有时也喜欢板着一副面孔教训学生。少数高年级的学生不买他的账，总寻机报复他。机会终于来了——一天傍晚放学，有学生得知他在厕所“丢大的”。那时学校厕所十分简陋。人在里面解手，粪池就在外面，内外仅一墙之隔。谁会想到这简单的设置给恶作剧者提供了便利。三两个调皮学生抬来一个大石块，朝粪池猛地一扔，哐当一声，满满的一池粪水溅了“二鲇鱼”一屁股。待他匆匆忙忙搂着裤子从厕所出来找人时，小崽子早已不知去向。“二鲇鱼”虽然咧着嘴唇向学校校长、教导主任投诉多次，但这起“案件”一直悬而未破。

　　别看“二鲇鱼”平日不招人待见，也有一些意外之举让人们刮目相看。有年即将过春节的时候，他赶着脚猪路过一家商店，将脚猪拴在一棵树上，自己钻进店内买酒喝。突然一农妇惊叫，她的钱包被扒。 “二鲇鱼”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大喝一声：“巴（抓）哒！”他一把揪住正欲出门溜走的长发青年，从他身上搜出刚盗的钱包交还那妇女，原来“二鲶鱼”一眼就发现那家伙可疑。随后他将青年的双手捆住。“你家伙，想在我面前调皮啊，有你受的！”“二鲇鱼”一边赶着脚猪，一边押着长发青年到公社交司法员处理。经查，长发青年系邻近大队的一名盗窃惯犯。因此，“二鲇鱼”破天荒地获得了一次见义勇为奖。还有一次，他从外赶脚猪归来，路过大队唯一的一个大型水库，突然发现水库出水口泄漏了，水正哗哗地往外流。如不及时堵上，全大队用来抗旱的蓄水将会白白跑光。他一见扯着脖子高喊几声：“水库漏水了！”丢下赶猪鞭跳入春末夏初的水中，用他那门板似的身体堵住出水口。一会，村民闻讯从四周赶来，待人们七手八脚一道将漏洞堵牢，他才爬上岸来。他一边甩着水，一边颤抖着身体对村民说：“没想到，我‘二鲇鱼’还真的在水里扭了一回。”说完咧开他那独特的“鱼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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