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酝酿成熟的自我私奔

　◎烟雨秦楼

　　所谓叛逆，就是在思想行为上的反叛，是忤逆正常的规律，与现实背道而驰，是思维上的求异和行为上的标新。那么，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叛逆总是需要勇气的——不是需要挑战他人的勇气，就是需要挑战自己的勇气。

　　不过，需要勇气的叛逆却常常发生在尚未成熟的孩子身上，尚未成熟的孩子其叛逆挑战的总是他人。青春年少时，往往什么都不懂却自以为什么都懂，什么都不会却自以为所向无敌。那个时候，只要有来自外界的压力或阻力，就有可能做出一些有违常规，让大人瞠目结舌、恼火伤神的事情，而所有出格的行为皆源自于一种“长大了”的感觉。此时的叛逆，凭的是一时的意气，逞的是一时的英雄，争的是一时的面子，完全不会关注结果，更不会顾及后果。遇到的阻力越大，反叛的力度就越强，出格的行为就越是令人忧心或揪心。很显然，这种青春叛逆具有盲目性、瞬时性以及一定的破坏性。而这种挑战他人的勇气归根到底来自于懵懂无知，初生牛犊之所以不畏虎就在于无知者无畏。

　　随着时代的发展，人类对张扬个性的追求越来越强烈，需要勇气的叛逆也越来越多发生在已经熟透了的中年人身上。

　　熟透了的中年人其叛逆挑战的往往是自己。

　　中年是让人沮丧的年纪，尽管已经处于人生的全盛时期，很多愿望在我们的努力拼搏下都得以实现。但是，完全程式化的工作，日渐冷漠的夫妻关系，缺乏新意的朋友圈子，日复一日的生活琐碎，凡此种种，似乎都在昭告生活不过如此，生活也就这样了。就像《美国丽人》中的父亲莱斯特、《杯酒人生》中离了婚的小说家麦尔斯、过了气的电影演员杰克一样，无可抵赖地步入了一段荒凉寂寥的人生旅程。某个难以入眠的夜晚，某个睡眼惺忪的早晨，某个对镜梳洗惊见鬓角灰白的时刻，会猛然警觉自己的时日已经有限，生命中还有许多梦想没有完成，不禁惶恐。于是试图抓住点什么，来给养我们内容贫乏的生活；或者试图改变点什么，来剌激我们已然冻结的心灵。于是《杯酒人生》里麦尔斯和杰克就有了共赴加州一个名酒出产地，参加一场品酒盛会，来一番最后逍遥的决定。

　　瑞士心理学家曾认为，由关注外在取向（即在社会中寻求自己的一席之地）转而关注内在取向（即向自己寻求答案）是中年期适应现实的良药。那么，对这些答案的孜孜寻求直接引发的是反叛意识和反叛行动。但是，这种反叛与少年时期由强烈的自我表现欲引发的反叛完全不一样，前者带有明确的目的性，贴近自己内心的需求，无关他人的眼光，是自己与自己的较量，是自己对自己的胁迫，是坚定不移的自我局部否决。这叛逆享受的是叛的过程，要的是逆的结果，这过程与结果从来不会辜负中年人的自我期许，原本沮丧灰暗的心理和枯燥乏味的生活会陡然变得情趣盎然起来。这叛逆更是中年人站在黄昏逼近的时空里，对着缓缓西沉的夕阳，咬紧牙关的临门一射；抬腿的那一瞬间，我们会感觉生命的活力重回躯体，青春年少的我们又神采飞扬地再现江湖。这叛逆总是来得成熟有力，她以理性的思考为前提，以感性的表达为结果；以坦然为经，以率性为纬，交织成一幅绚丽多彩的图画，具有强烈的震憾力和长久的时效性。比如中年女人在着装与言行上的“装嫩扮俏”，这种反常初始不仅极有可能对观众的视觉造成刺痛感，而且极有可能令观众的胃部狠狠泛酸。但中年女人对青春尾巴死皮赖脸的把握，行走在繁华闹市时的大胆张扬，无不显示着他们对“装嫩扮俏”的蓄谋已久与自我赏识以及由此带来的快感和对无论什么样的结果的敢于承担。这种自我反叛的从容与淡定，久而久之会成为一道特别的风景，惹人怜爱，让人羡慕，使人钦佩。美国电影《当幸福来敲门》更是成功诠释出一位濒临破产、老婆离家的落魄业务员奋发向上，最后成为知名金融投资家的中年逆袭励志故事。

　　正如演员刘敏涛说，中年的叛逆已经没有了破坏力，它也许不像八九点钟的太阳骄阳似火，却像冬日的暖炉，不烫手，刚刚好。说到底，这种叛逆是对自己人生的掌控感。是的，较之于少年叛逆的幼稚冲动，因为有了岁月里沉淀下来的饱满与丰富，中年叛逆毫无疑问成为了一场酝酿成熟的浪漫无比、美丽无敌的自我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