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茉莉花开

　　◎蔡英

　　阳台上的茉莉花开了，洁白的花朵缀满了枝头，迎着清晨的微风，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芳香。

　　眼前这株茉莉花，一副娇柔温顺的模样，其实经历了多年的风霜雨雪。长沙的冬天素来暖和，我便将茉莉花同其他花一样养在室外。去年冬天，出人意料地下了两场雪，等我出差回来，发现茉莉花已被厚实的雪覆盖了整整三天，原本碧绿的叶子全部冻伤而掉光了。我难过得直跺脚，这些茉莉养了六年，陪我度过很多坎坷，早成为生活的一部分。怀着侥幸的心理，我仍把枯萎的茉莉放在外头，任春风拂它春雨润它。今年春天，它瘦弱的枝条竟发了芽，接着长出翠绿可爱的叶子。夏天，它们争先恐后地开出美丽的花朵，散发着浓郁的芬芳。翡翠般的绿叶，白玉般的小花，清香四溢，有种说不出的岁月静好。

　　其实古往今来，喜爱茉莉的人不计其数，所以经典民歌《茉莉花》久唱不衰。诞生于六百年前明清时代的《茉莉花》曲调，经过中国民间艺人几百年来的口心相传，直到18世纪英国马嘎尔尼使团访华，才得以用五线谱的形式保存下来。从历史传承上来说，当年英国合唱团演唱的“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才是真正原汁原味的中国民歌，同几百年前我们祖先听到的一模一样。看书写字累了，我喜欢泡一杯清茶，闭目静听《茉莉花》。那优美的曲调，缓缓如流水，浸润了疲惫的身心，我感受到那个拈花微笑的女子，对心上人热烈的思念。

　　含苞欲放的茉莉，形如圆润的珍珠，江南女子喜欢戴它于发际。在苏州一带，人们将茉莉视为末利，意思是告诫人们要把个人私利放在末尾；而在福建，则称茉莉为“莫离”，提醒人们要忠贞爱情，莫离莫弃，这让我想起了《浮生六记》里的芸娘。芸娘极喜欢茉莉花，低眉俯首之间，鬓角花香扑鼻，越发衬得她温婉如水娇柔如花。这个心灵手巧的女子，工于刺绣，天资聪慧，四岁就能背诵《琵琶行》，后来自学认字，并且懂得作诗。这样的女子与封建社会中“无才便是德”的女子不同，能与丈夫谈诗论道、赏月插花品茶，成为沈三白的精神伴侣。即使生活清贫，经常捉襟见肘，她从不抱怨，在平凡的日常里，也能活出生命的滋味，活出高雅的审美趣味。七夕节，芸娘会设香烛瓜果，同三白拜织女星，愿此情长久。三白则准备了一对印章，刻着“愿生生世世为夫妇”。可惜情深不寿，最后芸娘因失爱于公婆，子女离散，流落他乡，重病而亡。三白念念不忘其深情，为她写下脍炙人口的《浮生六记》。茉莉茉莉，莫离莫弃，为什么恩爱夫妻难以白头到头呢？

　　茉莉，象征着忠贞纯洁的爱情，而芍药，别名却叫别离草。想来，大自然的花草不外乎两种美：一种美在鲜艳夺目，一种美在朴素无华。芍药美得惊心动魄，美得轰轰烈烈，就像杨太真一样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可以代表前者。茉莉花美得清新自然，美得洁白无瑕，像芸娘这样的小家碧玉，宜室宜家，可作为后者的代表。它内敛沉稳的个性，令人亲近；它顽强盎然的活力，令人难以忘怀；它芳香四溢的气质，令人肃然起敬。

　　七夕的晚上，一弯弦月静静地挂在碧空。如水的月华里，茉莉花的清香格外淡雅。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白头到老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