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缘

　　◎烟雨秦楼

　　对玉的喜爱是没有由来的，正如对异性的一见钟情，既突兀又迅捷。可如此浓默重彩的情感，靠的只是眼缘，说不上有多靠谱；凭的也只是感觉，依据就越加悬乎。

　　只是，好多好多年了，对玉的喜爱却从不曾改变；纤细的手腕上，也从不曾缺失过一圈玉手镯。环腕衬芳华，总以为，因了腕上的玉泽，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就有了不一样的味道——从容如山涧溪水、淡雅若空谷幽兰、简约似白描速写。当然，是不是真这样，没有向他人确认过，总以为确认也不过是把虚荣落到实处。

　　古人尚玉，认为玉是阴阳二气的纯精，是和谐的物化表示，因此对玉的赞美从来不吝笔墨言词。“画图岁久或湮灭,重器千秋难败毁”，乾隆皇帝如此评玉之珍贵；“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李商隐这样言玉之高洁。至于女子姿容出众则“如花似玉”；男子风度潇洒即“玉树临风”；歌声宛转优美那是“珠圆玉润”；劝谏难能可贵就是“金玉良言”了；更有美酒佳酿乃“琼浆玉液”，品行高尚是“冰清玉洁”。“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连有玉的地方都生机勃发、万物生辉！

　　诗经“君子无故玉不去身”说的是古之君子有以玉修身示德的佩玉习惯。于我，不太喜欢看男子配玉，总感觉过于细腻，过于纤柔，过于注重细节。以为除婚戒外，任何装点于男人都是画蛇添足、弄巧反拙的。勇敢、坚忍、侠义、智慧就是男子最好的配饰。但女子不一样。尽管我一直非常欣赏那句话，女人拼到最后，拼的还是内涵。可始终觉得，女人在涵养内在的同时，也不应忽视外在的修缮。因此，每次见了腕上着玉的女子，不论那镯子是白如凝脂，是紫似罗兰，还是绿如碧水；也不论那镯子是圆圆满满的福镯，还是别致妩媚的贵妃镯，又抑或是风韵典雅的美人镯，我都会暗生欢喜；以为这女子或温文尔雅，善解人意；或玲珑剔透，益人心智；或心有暖阳，温润怡人。一款玉手镯给予我的，总是如此饱满的、生动的、愉悦的视觉效果和精神享受。

　　据说配玉的规矩很多，其中一条是不能要别人送，得自己去请（不能说买）。不知道这规矩谁立的。倘若都得自己去请，玉器行生意恐怕兴隆不起来。我这么说确有为自己开脱之嫌——不好意思，我的几款玉手镯都是朋友送的，准确说是男性朋友送的。毕竟不是寻常之物，更适合男人向女人表白；他们总是愿意投女人所好，不惜重金。女人之间讲究的是温暖贴心悦人悦己，不在于礼物的金贵。

　　像我这样爱玉之人，戴的第一只玉手镯却并非第一次婚姻所赠，多少有些遗憾。当然，把婚姻的失败归于少了一只玉镯子的温润，也有失公允。但是，透过一只玉镯子，可以照见情感的缺漏。尽管那个时候的生活水平与今天相比有着很大的差距，但一只玉手镯还是完全“请”得起“赠”得了的。之所以与之无缘，只能说明男人不懂你。因为懂得，所以怜惜。懂得如同灿烂的阳光，可以温暖婚姻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可以保持婚姻生命的长久鲜活。

　　事实上，第一次送我手镯的男人是我生活中一个意外的闯入者。那个时候，因为婚姻的失败对男欢女爱心灰意冷。显然，他对我的心意了然于胸。手镯说不上有多昂贵，但翠绿中透着清雅的光泽，显示出一种超凡脱俗的美妙和一种相见恨晚的期待，令人无法抗拒；当然无法抗拒的还有他懂我的情怜我的心。只是，中年人的情感较之于少男少女，承载的内容更加复杂，接受的拷问也更加严峻。那份源起于懂得的爱并没有承受住时间打磨和世俗的冲撞；那只手镯也在一次差旅途中，不慎摔成碎片。心疼了很久很久，同样心疼的还有那份得而又失的呵护。

　　后来，幡然醒悟的前夫真心实意送过我一只手镯，我也真心实意尝试着去修复曾经有过的感情。但终如碎裂的玉，无法复原。

　　因此，常常感叹，玉是世间最坚贞的女子，穷其一生，都在寻找有缘人。缘尽，宁碎而不从。

　　如今，腕上的玉镯已经9年了。有人说，戴久了的玉会因与你心灵相通，融为一体，正如相爱的人相濡以沫、不离不弃。深以为然。虽然送镯者已离去经年，但那份浓得不能再浓、深得不能再深的情感，浸入玉髓，化着永恒不变的温度，作长久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