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四季

　　◎柳格彬

　　袅袅炊烟，环绕着村舍，四周一派详和的静谧，这是多少大都市人的静神向往。没错，它也是我这个新城镇人的无穷回味。

　　回味？那是因为几代人数百年生长于斯，一旦离开，浑身难受，趁着还没来得及遗忘，去咀嚼片刻那余温尚存的记忆果实，否则。若干年后，回望那陌生的大地，只能发一些叹息。

　　故乡的四季，一枝一叶总是那么分明、应景。

　　春天，破土而出的新笋，拔节生长，让人惊叹于植物界的速度，摇曳多姿的柳条，迎风飘舞，拂动了一池春水。金银花、桃花、李花、桔花、板栗花，各种不知名的野花，竞相绽放，或带来果实的信息，或慷慨地传递着芬芳。差点忘了，还有偶尔一两株野杜鹃，开放的时候，惊艳了它所在的那个小山头。

　　夏天，最耀眼的当属那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花，也许它总嫌这个季节的太阳还不够热烈，故而映衬着阳光绽放它美丽的脸颊。荷花虽然有着令人艳羡的外表，但它绝不是华而不实的花瓶，正在那炎炎烈日的时刻，硕大的莲蓬终于长成，及时地给人们唇舌送来一缕淡淡的清香，若是承你不弃，忍着苦把那莲心一并吃掉，还能清热消毒哩！这样，你才能感受到什么是先苦后甜。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故乡也不例外。不用说四周的田野瓜果飘香，单是自家房前屋后就是一派丰收的好气象。八月初，板栗率先拉开了丰收的序曲。接下来，橘子、红枣、金钱桔、橙子、无花果、柠檬、杮子、柚子等陆续登场。每到丹桂飘香的时节，家门前的园子里，橘子、橙子，竞相成熟，金黄金黄的，在绿叶的衬托下，越发显得灿烂无比。橘、橙一般每三年里有一次大丰产，届时，密密匝匝的果子驮得树枝像弯了腰的老人，美不胜收。难怪当年苏东坡在给友人的信中连连感叹——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冬天，在常人眼里，就是一张洁白无瑕的画卷，似乎缺少了前三季那丰富多彩的颜色，显得了无生机。故乡，实则不然。乡村，不同于城市，植被、树种较单一，一到深秋，大都落成了光秃秃的模样，更别说白雪皑皑的大冬天。而我们的家乡，即使到了最寒冷的时刻，也随处可见大片的绿色。这里是丘陵，气候温湿，特别适合竹子的生长。竹子虽时常换叶、落叶，但时时刻刻保有大量绿叶，即使大雪纷飞，那绿色依旧坚强地呈现在世人的面前。甚至，在白雪的映衬下，竹叶的绿、竹竿的绿，更加靓丽多姿了。可别光去赞美“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依我说，家乡的竹林比之松柏，风雪面前丝毫不见逊色。当然，与风雪相持的战斗里，决不只有竹子孤独的身影。瞧着吧，周围的香樟、杉树、茶树、苦槠、枞树……哪个不是绿油油地英姿飒爽，傲立风霜！

　　最值得一提的是村口那两株古树——300年的香樟和200年的枫香，仅隔着一池塘，遥相呼应，在狂风暴雪的肆虐下，岿然不动！几百载春秋，栉风沐雨，历尽铅华，仍在不遗余力地守护着我们可爱的家园。啊，记起来了，这樟姥姥身上掉落的枯枝，曾经多少次充当过我们儿时过家家的薪火，在那滴水成冰的冬夜，驱散开几多严寒；那枫老爷子结出的枫球，在我们家家户户三月三的地菜汤里，留下过多么深刻的印迹，叫我怎能忘怀！如今，我们已经别离故地，二老可曾安好？在今后的岁月里，惟愿它们琼枝勃发、永续昌盛。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思乡岂曰“闲事”？这岁月的扁舟，载不动许多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