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开

　　◎周湘波

　　恍惚间，母亲节又来了，此刻已是初夏，太阳朗照，院子里的玉兰尽情绽放，勾起了我对妈妈的疯狂思念，她就叫玉兰。

　　五年前，她不辞而别，那个世界上最爱我、最疼我、最牵挂我的人，不管我怎么样深情地呼唤，再也不会回应我一声。每念及此，我泪如雨下，颤栗的心如坠深渊。

　　妈妈年轻时如同她的名字一样美貌可人。“霓裳片片晚妆新，束素亭亭玉殿春，已向丹霞生浅晕，故将清露作芳尘。”这首咏玉兰的诗真是对妈妈的极佳写照。我至今仍记得妈妈的那一对垂到腰际的乌黑长辫子，随着她的走动一摇一摆。

　　妈妈正直大方，积极向上，很早就入了团，入了党，当过生产队长、党小组长，还是社教工作队员，两届镇人大代表。她本有招工进城工作的机会，却因为爱上了爸爸而决然放弃。

　　妈妈一辈子围着爸爸转，可以说是一个最佳的贤内助。爸爸理发她端灯；爸爸放电影她叠幕布；爸爸照相她冲洗相片；爸爸的同事朋友来家里，她好饭好菜热情款待……爸爸后来组建文艺宣传队，基本上不着家，我和弟弟也不懂事，家里还养了很多猪，全是妈妈一个人里里外外忙个不停。尽管这样，妈妈仍是毫无怨言，竭尽全力地辅佐爸爸。

　　后来，家境越来越好，他们的矛盾却越来越多。特别是在妹妹意外夭折后，妈妈变得歇斯底里要死要活起来。我那时正是逆反期，哪里能明白她，对她有些厌恶，甚至还希望他们离婚，我发誓不成为妈妈一样的女人。

　　妈妈很快衰老，变得十分敏感，而后查出患了心脏病。吵归吵，闹归闹，妈妈却坚决不离婚，还一如既往地爱着爸爸，有什么好吃的生怕爸爸没吃着，拖着病痛的身子照顾着一家的饮食起居。

　　我与妈妈初步和解是在我上初三的时候，为了逃避她，我找了个借口住到了离家不到一公里的学校。妈妈怕我在学校吃不好，每天都把面粉炒得香香的，里面放上白糖和切得细细的桔饼，让弟弟带给我，以至于一个学期的时间，我的个头从第一位坐到了最后一位。

　　与妈妈进一步和解在我高考落榜后，妈妈没有半句责怪我，而是鼓励我一定要振作，总结她的经验让我不要重蹈她的覆辙，对我说得最多的是：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不要依靠男人生活，更不能因为男人而放弃自己，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丈夫有，隔只手。

　　真正理解到妈妈是在我为人母后，才体会到养女方知娘辛苦。那时妈妈一边帮我照顾女儿，一边总是对我说着对不起，由于她的忙碌和疏忽，让幼年的我不是开水烫伤了脚背，就是铁钉钻穿了脚掌，甚至还感染上肺门淋巴结核，得了抑郁症……妈妈翻来覆去地说着过去种种，让我很是感动，曾经对她的怨怼也一点点消弭。我总是记得自己的创伤，却不曾想过，作为一个妈妈，在女儿遭受磕绊时，恨不得自己代替的痛苦心路。

　　妈妈的文化程度不高，却在生命快要走到尽头时，花了很长的时间给我写了很多文字，让我更加体会到她当年的不易。她就像一个引路人，把我引入到了心理咨询的这道门中。现在，我成了一个心理咨询师，我不能去指责爸爸不懂得体贴照顾妈妈，很多是刻入了我们集体无意识的东西。我只知道妈妈的伟大，感谢妈妈的坚持，留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

　　妈妈的经历，为我成为一个合格的咨询师提供了全能养分，我终于如妈妈所愿，拥有了她希望我拥有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