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当如夏花

◎王元辉

樟树是夏天的信使，当空气中有了樟树花的呢喃，这说明夏天要到了。对于我这个“花痴”来说，夏天除了可以穿上美美的花裙子，更让我喜欢的是绚丽无比的夏花。

风有了血性，带着点热腾腾的气息扑面而来；雨时而狂野，时而温柔，高深莫测。有了他们的催促，夏天的花也热烈起来。如果说春天是花朵赶集般的盛宴，那夏花就如同模特，在风的指挥下打着拍子排着队，闪亮登场。

首先登场的是月季花，她们是一群叽叽喳喳的小精灵，穿着红的、粉的、黄的、白的、橙色的裙子，吵嚷着，追赶着，一窝蜂奔了来，或在花盆里挤挤挨挨闹成一团，或在花架上如星子般散开，缠绕成一束巨大的花束。一阵风过，花朵迎风起舞，露珠在花瓣上荡着秋千，耍赖不肯回家。

和月季作伴的是广玉兰。硕大的白花儿俏生生立在肥厚的叶子中，让人疑心是飞来了一群白鹤。我觉得广玉兰一定是有灵性的，不然它们怎么知道晚上没有人欣赏，就自动把如雪的翅膀收了睡美容觉，养得美美的在清晨再次绽放呢？

绣球花开无尽夏。绣球花是风情万种的少女，跟在月季和广玉兰身后，怀着欲说还羞的心事，眉眼含笑地和清风咬着耳朵说情话。不信你看，她不经意间露出一角的浅蓝色裙裾，就写满了对夏天的情愫，牵绊住万千路人的目光。

天不生淑女，万古无长夜。栀子花是夏天的淑女，纯白的花瓣中点缀着一颗黄蕊，一水儿立在枝头，即便香味沁人心脾，即便蜂蝶翩翩起舞，即便风含情水含笑，她们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姿态，温柔，淡定，从容。更要命的是，淑女入了厨房，还能做成一盘美味小炒，哪怕经过油煎火烹，每一口依旧带着特有的香气，撩起我记忆深处童年的念想。

说到夏天的花，我们怎么可能忘了花中仙子——荷花？一池碧水中，片片荷叶如撑开的绿伞，有的慵懒地瘫在水面，有的傲然挺立于碧波之上，一阵风过，卷起层层绿浪，片片翠玉。而满塘的荷花，就开在这碧浪之间。有的含苞待放，娇羞欲语；有的已经盛开，红荷带雨，晶莹欲落；白荷托露，冰洁无瑕，还有的举着小喇叭一样的莲蓬，如同青涩少年。

抽个时间回乡下，在如水的月色下，由着萤火虫的指引，伴着高一声低一声的蛙鸣，走在馥郁的荷塘边。头顶天幕上星星闪烁，耳畔是花与叶的低语，我仿佛和这夜、这天、这花、这水融为了一体，那缕缕幽香从眼睛里、鼻子里、嘴巴里、耳朵里，甚至每一个毛孔里钻进来，一点点沁润着自己的五脏六腑，慢慢感觉到身体如荷花般轻盈起来，好像那些杂七杂八的俗世烦忧都被风吹远了。

在清清爽爽的荷塘边坐下来，我发现旁边稻田里的稻花也飘香了。可能都是来自淤泥的缘故，一个阳春白雪，一个下里巴人，二者的香味混合着，纠缠着，居然也毫无违和感。轻轻闭上眼睛，于稻花的清香里穿越时光，熟悉的味道飞舞成记忆里的场景，我仿佛还是那个在乡间土路上奔跑的小女孩，拽着一把的各色花儿，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却倔犟地勇往直前。

夏雨是个捣蛋鬼，雨后的花朵更加千姿百态。有“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的壮观，有“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唯美，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期盼……

年年花开，却不是去年那一朵。就如今天的我，也不是昨日的我。可那又怎样？夏花用三季的准备，才有了这一季的热烈与芬芳。花犹如此，何况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