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一处,心静如水
◎李海燕
一长一短,一顿一喝,又带着连续的颤音,门前的山鸟和蝉的叫声唤醒的不仅仅是黎明,还有一夜未醒的我。窗外的蓝天里,白云走着细碎的步子,不紧不慢。
乡下的房子依山而建,屋后的滴水檐串起一长串高的竹栅栏,扯上遮阳网,连接小山坡,就是鸡圈。鸡圈内是山,是鸡群的世界;鸡圈外是院子,是我们的世界。
盛夏的清晨透着植物的清新味道。院子里除了有苍翠欲滴的空心菜,顶着黄花的黄瓜,匍匐在地的南瓜、冬瓜,白天被晒弯腰的辣椒叶子又昂立在枝头,红的、紫的、青色的辣椒带着自己的光泽,散发着无尽的活力,肌肤闪过的除了清凉还是清凉,城市钢筋水泥里久违的清凉。炎炎盛夏,带着土地深处青草、树木、菜叶清香,和着湿润的泥土的芬芳,和着这一地的清凉,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带着无数细碎的美好,瞬间能够让你心静如水。
“鸡越狱了!”老公的一声大喊传进了我的耳朵,我快速地冲过去,好家伙!一只黑色混着黄色的母鸡正从山坡上扇动它的羽翼,头向前稍低,勾着两只爪子,拉长脖子,似乎是大鹏一般,呼啦啦穿过刚刚从树尖上掠过的太阳,飞过竹栅栏串起的黑色遮阳网,稳稳地落到满地翠绿的空心菜土地上,头警觉地四处张望着。
一定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尤其是一个栅栏之隔的青菜是它们心底的向往,即使有主人投食青菜,即使冒着被遮阳网的网眼勾住爪子的危险,即使有被主人驱逐出“境”的可能,可是他们就义无反顾了,他们心念一处——栅栏外的世界!这样的戏隔三岔五的就开始,它们好几次都试图把头从栅栏的空隙钻出来,执着的尝试都未能实现,今天两只鸡利用山坡的高度成功越狱!
“你们俩啊,简直就是战斗鸡!”老公一边数落,一边快速地拿起手边的一根竹棍,左手和右手的棍子一起扬起,我赶紧打开鸡圈的铁门,又折回来顺手也捡起一根小树枝。两只鸡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踩着一地的翠绿,还没有来得及品尝,就被主人驱赶着。刚开始还诧异地伸着头,警惕地看着我们,后来跳着爪子,跑向铁门,还和正准备从正门逃逸的其他的鸡群撞了一下,看到主人拿着棍子,鸡群呼啦一下子散开跑远了。
院子里又恢复了宁静,细碎的白云赶到了山外的世界,院子的天空只剩下透彻纯净的蓝。院子前远处的山林里斑鸠咕咕地呼唤着,麻雀偶尔从天空投影。搬一把椅子,躺在大树的阴凉下,一本书,一杯茶,光阴从指间流过,没有了脚下生风的惬意,没有了眼尖手快的利索,哀叹什么呢?我们睡不过光阴,解不开欲望,其实还是放不下自己。
黑枯的树皮上飞来了一只蝉,忽略了太过安静的我,前爪抱着树皮,肚皮上的一个点不停地敲击着厚厚的树皮,由慢到快,那一曲夏日的情歌坠入夏日的热浪里,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热闹只是一季,秋蝉慢慢消声,生命何其短暂,却只是心念一处,歌唱夏季,歌唱自己。
世间的诱惑太多,而时间总是不够。欲望太多,想要抓住又流走,自己一刻都不得安宁。清空过多的欲望,舍弃过多的抱怨,无须把时间弥散在岁月的沧桑,让自己心念一处,专注于眼前的分分秒秒,世间最曼妙的风景就在路上。
后面传来了鸡咯咯咯的欢唱声,回头一看,那只黑鸡不知道从哪里又钻了出来,脚下踩着一地的翠绿,嘴边还残留着未完全咽下的青菜,得意地踱着步子。我坐着没有动,不想惊动了黑鸡的世界和蝉的梦想,也细数着内心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