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辉
“妈妈坐在梨树下,纺车嗡嗡响。我爬上梨树枝。闻那梨花香……”每年清明回老家,听到这首歌,我都忍不住泪流满面,因为我家屋前也有一棵梨树,母亲也爱坐在梨树下做针线活。而今,正如歌里所唱,“小村一切都依然,树下空荡荡。开满梨花的树下,纺车不再响。”
母亲走时,我才九岁,正是懵懂无知的年纪,第一次直面死亡,完全不知道恐惧,只是傻傻地站在床边,望着床上蒙着白布的母亲,总觉得奇迹会发生,母亲会像往常一样一边咳嗽一边叫我:“四伢子,给我倒点热水来。”但是,奇迹并没有出现。舅舅带着哥哥买回一个大木匣子,他们给母亲换上奇奇怪怪的衣服,村里几个叔伯一起,要把妈妈抬进大匣子里。
我突然醒悟过来,扑过去死命拉住那些手臂,疯了似的大喊:“别把我妈妈放进去!妈妈!你快起来啊,妈妈!”可瘦小的我哪里是那些精壮汉子的对手?我的哭喊很快被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淹没,大匣子也盖上了盖子,我和母亲隔着那层木板,再也不能相见。
后来父亲告诉我,后山上那个小土包就是母亲的“家”,每年春节和清明,我们都会去山上看望母亲,一次是拜年,一次是挂清。除了鞭炮香烛,挂清时我们还会拿上自己剪的纸钱串。
那个时候,好像没有现在这些五颜六色、款式各异的挂清祭品买。我们挂清的纸钱串,都是自己用白纸剪的。一般在清明前几天,父亲就会买回几张大白纸,教我们动手做纸钱串。父亲先把一张大白纸对折再对折裁成四份,再把每一份折成二指宽的长条,在一端一寸处剪一个口子,然后以那个口子为起点,剪成相连的半圆形,在另一端一寸处收尾。这时,再把纸展开,把半圆形的纸条往上折叠起来,穿一根红线扎起来,再剪一张约一寸宽、四寸长的长方形纸条糊在纸钱串中间,一支清就算做成了。
父亲说,纸钱串代表“伞”清明挂清是给已故的亲人“送伞”,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也能遮风挡雨。还说去挂清的时间也有讲究,清明节前、三天上午挂扫的是“伞”,节后和下午祭扫的是“斗笠”。因此,每年清明不管刮风还是下雨,他都要求我们上午去祭扫。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我不知道,父亲说的这个“送伞”的典故,是不是源自这句诗,但是我每年都会在节前的上午去给母亲“送伞”。隔着厚厚的黄土,我希望母亲能感受到我的思念。
梨花开又放,只是梨树下再没妈妈。又是一年清明到,我仿佛又听到了母亲的咳嗽。那是去了天国的母亲,对我们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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