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芳

　　父亲曾是一名军人，我记事时他已转业至地方供销社，后来调到县检察院工作直到退休。

　　听妈妈讲，父亲七岁时，我的祖父被日本鬼子打死，同年祖母因病撒手人寰，留下不谙世事的父亲五兄妹寄居在并不富裕的姑祖家。

　　也许是艰苦的环境炼就他刚毅的性格，在我的成长中，从来没在他的眼神里读到过困难这两个字。

　　父亲长年工作在外，一生与我们聚少离多，记忆中，我渴望父亲回家，因为他回家，会带回许多好吃的，穿的，有时还有玩具。但更多的时候是怕他，只要他在家，我们便不敢睡懒觉，不敢在母亲面前任性耍赖。家中的空气是凝固的，往日姐弟们的嬉笑打闹声戛然而止，个个是那么顺从和听话。我们兄弟姐妹小时候的印象中，父亲有伟岸的身躯，有宽厚的肩膀，但缺乏一颗呵护我们的慈爱之心。

　　时至今日，父亲已退休在家，而我们各自成家，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他突然变得慈祥起来，特别是对我们的孩子很有耐心。一次吃午饭，孩子边吃饭边看电视，等我饭吃完了，她碗里的饭一粒都未动。顿时，我火冒三丈，抡起筷子便要打她。父亲看见了，冲过来拦在我和孩子的中间，生气地说：你不能和孩子好好说话吗？她还这么小，别吓着她了。并立马弯下腰抱起了孩子，我的心猛地一震，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天，我问崽崽对外公感觉怎么样，她说：外公很好，我很喜欢外公。我竟感动得泪流满面，我一辈子渴望的父爱，父亲还是释放了出来，不过是给了我的孩子。

　　现在我每次回家，看到父亲佝偻的身躯，蹒跚的步履，黑瘦的面庞，以及因肾结石积液强忍着巨痛躺在床上痛苦的表情时，心痛的感觉油然而生，早已将往昔的种种不快抛到九霄云外。

　　特别是我当了母亲之后，更能够理解父亲的不易。生活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哪有闲情逸致来逗我们取乐。每每望着眼前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想着我们相处的时日越来越少，我不禁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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