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泽达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年节像一块磁石，散发出独特的吸引力，拉拢他乡与家乡行距，回家过年是漂泊在外的游子们心底最热切的向往。
城市的流光溢彩和车水马龙并不能代替乡村的年味。北宋著名诗人王安石在《元日》一诗里，早就把宋朝人过年的习俗写的有声有色：“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小时候盼望过年，男孩子最大的喜悦莫过于能燃放爆竹。乡村大年三十的夜空，爆竹“乒乒乓乓”彻夜不停，漆黑的天空迸发出绚丽多彩的美景。
记得上小学，我有个同学家做爆竹兼售硝药，买了半斤，回家以筷子为圆心把废书纸卷成小圆筒，抽出筷子再用刀把空心圆纸筒切成一小截一小截，用剪刀扎紧一端切口，把硝药灌进去，放上火药引线，再扎紧另一端切口，俨然成了火药家，大年三十的晚上，彻夜不眠兴奋地向空中掷响自造的飞弹。童年的快乐走进岁月深处，散发出陈年老酒的芬芳。
乡愁或许就是初心。
年少不知愁，读纳兰容若的词，总不明白这一大清帝国的军旅才子，家世显赫，又是清廷一等侍卫，常伴皇帝身边，诗剑风流，令多少人羡慕！可这位一等词人，离开故乡才几天，就吟出了流传不衰的乡愁词章：“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锦衣玉食，骏马弯弓，驰骋边疆，却愁吟风花雪月？
乡愁和一切功名利禄无关。不论士农工商，帝王将相，内心总有思乡情结。
乡愁是什么？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乡愁是一幅画，画着故乡的一草一木，画着故乡的山山水水，画着袅袅炊烟牛羊晚归，在鸡鸣狗吠里听家乡花开的声音。
乡愁是一首歌，朴实无华的乡村住着淳朴善良的乡民。
农耕时代，人们春种夏忙秋收冬藏，在数九寒天里就像冬眠的动物一样，不事劳作，夜晚守着一炉柴火讲小孩子们极爱听又听不懂的历史故事，什么前朝军师诸葛亮，后朝军师刘伯温，这些人物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真是个夜长夜短为雄鸡唱醒来的知足常乐的农家日子。
农耕时代农村怎么会有乡愁呢？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像北飞南归的大雁一样，熟悉一年四季的气候变化。农作物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收割，农事活动和季节气侯息息相关，很多乡民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却对农事生产和乡村传统的风俗习惯了如指掌。那时候乡村穷，年味却十分隆重，农民平时省吃俭用的积攒，新衣新鞋都留在过年穿，要呈现一派崭新的样子。
几十年前，乡村人外出，有很好听的一个名字“搞副业”。大凡春耕，劳动力是不离乡的，等到稻粮熟了，粮仓满了，男人们趁冬闲结伴去外面打打零工挣些钱回家过年，女人们带着儿女在家，用五谷杂粮把鸡鸭鹅等家禽养得膘肥体壮的。每家每户都圈养着牲猪，地里蔬菜瓜果满园，那是诗情画意的田园风光。
腊月来临，“搞副业”的乡亲们陆续回家过年了，乡村的年味就越来越浓重，热热闹闹的年节就像歌一样飘出农家人的幸福：二十三祭参干(放锅鼎炊具用的木质物件)，二十四祭灶神(祈求柴灶能给主人家带来火红兴旺)，二十五推豆腐，二十六杀啾啾(意为杀年猪烘烤腊肉)，二十七杀鸡鸭，二十八打糍粑，二十九样样有，三十夜焚烂煮烂(准备正月待客的熟食)吃。
传统文化的乡风民俗随着改革开放的潮流而渐渐淡漠了！农民潮水般地进了城，老弱幼小看家守院，传统节日文化有些成了美好的记忆。
许多人已放弃了乡村简易的生活状态，外出搞副业变成了进城扎根，在他乡买房买车，在他乡过年过节，生活质量提高了，内心深处隐藏的乡土情，仍难以忘怀。
城市的生活是高度的商业化，一栋楼房住着千家万户，电梯一上一下，防盗门一开一关，有些邻居几十年都不认识，水泥钢筋构造的高楼大厦淡了乡村原始质朴的传统节日氛围！
每逢传统节日，就是超市大促销的购物狂欢，演绎不了乡风民俗。
几十年前的农村，过年耍龙舞狮，那火爆的场景岂是吃饱穿暖可比拟的。大年初一，家家户户起得特早，天还没亮就吃了早饭，桌上摆满糖果花生，恭迎亲友邻居们的到来，随时茶水香烟甜酒招待，互道吉语，品茶喝酒闲聊。礼尚往来，互相拜年，村庄里到处鞭炮声声，欢声笑语浓浓。随着城镇化居民增多，乡村的年味就逐渐变淡，匆匆忙忙的打工者，有的几天假，有的干脆就呆在城里，逛逛街溜溜一些景点就又迎来了新年的工作。
年味和乡愁，在游子的心中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