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正祥
清晨的阳光格外和煦,一缕缕明亮的光束,从窗户透过来,那么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像一双温柔的手。母亲提着她的菜篮子,拿着除草的薄锄,像往常一样去侍弄她的菜园子。轻风吹拂,母亲的发丝轻飏。不一会儿,母亲的身影消失在初夏的黄瓜架后。
翠绿的黄瓜藤蔓疯一样地长,长得满架都严严实实的,让整个菜园子都富态起来。黄瓜花苏醒着,像结了群似的,一朵呼喊一朵,一朵牵着一朵,空气中瞬间弥漫着黄瓜花的香味儿。女儿穿着件花裙子,跟母亲跑进菜园子,悄悄地钻进黄瓜架子里,看不见丁点影子。
黄瓜花缠绕在藤蔓上,藤蔓是黄瓜的茎,茎上是一柄生一叶,爬架使的是菟丝子似的抓手。藤蔓爬到架子的顶端,会悄悄把自己挂起来,与阳光保持同一种垂直的姿势。阵雨滋润,叶明花媚。黄黄的小花,小巧、内敛,在碧绿的藤蔓里,默默吐香。
夏渐深,别的花且开且落,黄瓜花却且落且开。黄色的花瓣,像笑开的嘴。那些笑开的嘴在架子上或躲在深绿的叶子下,恰到好处地点缀出一个季节的节奏,欢天喜地。
花落,结实,黄瓜成形,也有顶端还带着花的,像头顶插花的小姑娘,花枝招展。刚生出来的瓜儿,一点点大,像条小虫子。你可不要用手去摸它,它那细而密的毛刺,可是会蜇手的。
母亲提着篮子去采摘黄瓜,手在藤蔓中穿梭,不一会儿,篮子中便堆满了翠绿的果实。碎屑一般的阳光,穿过密密麻麻的黄瓜叶子,肆意地跌落在母亲的身上,滞留下一道道斑驳的影子,深深浅浅的,像极了那时的岁月。
那时,我们家八口人,六个孩子。一顿饭,一人吃一条黄瓜,就得小半筐。去黄瓜架里摘黄瓜,是母亲一个人的差事;黄瓜架里没那么多的黄瓜,丢了一条,全家人非得揪特务一样审查。有一次哥哥贪嘴,偷走了一条小黄瓜,母亲一个一个地追问了好几天。
黄瓜做菜,最普通的是凉拌。现在很多高档餐馆都有一道拍黄瓜,用蒜泥凉拌,是下酒之良菜;改良的新菜品紫苏拌黄瓜,更是佐餐美味;或配火腿肠爆炒,乃少儿之喜爱;或用老黄瓜炖泥鳅,又是一滋补名菜;还有黄瓜炒鸡蛋、黄瓜炒肉丝、黄瓜拌木耳……可以说,与黄瓜有关的菜肴花样百出,让人享受生活乐趣。
当然,最简单的还是直接洗洗生吃,清脆爽口,既可果腹,又可解渴。旅游时,途中备几根黄瓜,水分十足,非常实用。我还喜欢一种小菜——爽口泡黄瓜。制作简单,先把黄瓜洗净切段或切条,丢至糖和盐为主料制成的泡菜坛中,一天后,随吃随取,酸中带甜,清脆可口,胃口大开。炎天暑热,闲下来吃一段或吃一块,更是凉韵入口,别有滋味。
黄瓜是夏天的瓜菜,大概是清明播种、立夏茁壮、小满茂盛、芒种丰盈、小暑收头, 囊括了春天和初夏,囊括了四季明媚、温暖、舒展、美好的时光。
大自然的美,是永恒的。黄瓜除了能吃,还能美容呢。母亲从黄瓜地里抽出身来,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从此,母亲也破例让姐姐们能够用黄瓜片贴贴脸了。贴过脸的姐姐们在岁月里一天天水嫩起来,从小姑娘到中年,把日子也过得黄瓜般鲜嫩。
清朝吴伟业《咏王瓜》诗云:“同摘谁能待,离离早满车,弱藤牵碧蒂,曲项恋黄花。”大自然的美,总能让人读出欢喜来。人生夏至,不关紧的,疏篱外,视野中,嫩绿嫩绿,满满地挂着的,是一把生命的时光。而母亲,站在时光外,像黄瓜一般鲜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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