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映红

　　上个月，回了一趟老家。汽车刚驶进村口，就看见乡邻在远远张望。等我们近了，就听见有人说:原来是映伢崽回来了。

　　我们车一停稳，就有人帮着拿行李，有人搬好了凳子等着我们落座。爸妈则笑盈盈地招呼这些邻舍喝茶，还拿出我们带回的水果零食招待他们。

　　他们中，有的拿着锄头，脚上还带着泥，显然刚从地里或田里上来；有的提着水桶，正打算去村口的泉井里打水；有的端着一盆衣服，或许要去我家门口的池塘边洗衣；有的只是带着一把钥匙，也不知道是要往哪里去。这会儿，全被我家汽车的喇叭声吸引了过来。

　　我也因此成为了他们言谈中的话题人物，“小孩多大了？”“读书了吗？”“工作顺利不？”“生活怎么样？”……你一言我一语，一下就把我家给唠热了。

　　这个阵仗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什么时候，村里来辆车，回来个什么人，就成了村里的热闹事呢。村里人的好客我是知道的，可以前我回来，乡邻也只是打个招呼，也没有停下手上的活，全围过来啊。

　　话的都是些家常，可家常总是唠不完。快要吃晚饭的时候，他们才陆续散去。第二天，第三天，也偶有三五个过来坐坐的。

　　我跟妈妈打听了邻里上下子女的去向及回来的次数。果然如我所想，他们大都出去营生了，一年回不来几次。所以，他们见别人家的子女回来，就像见着自家的子女一样，兴奋又期待。

　　这次回来，我也只是小住。当我们准备要走的时候，还见着他们或到车前来送行，或只是倚靠在自家门前张望，或就站在原地默默地说声:映伢崽要走了，还有的则陪着我的父母追出好远，直到我们完全消失在视线中。

　　我不忍去回应他们的视线，以及他们视线里掩藏的深情。我深深地知道，自己的父母老了，那些乡邻也在老去。我是他们看着长大的，看到我如今在城市里打拼得好，或多或少也让他们感到了一份欣慰。

　　我其实成了他们子女的影子。所有的祝福，所有的期待，他们要给自己子女的，在我来与去的瞬间，也都给了我。可作为影子的我，也许能暂时给他们一些安慰，却终究只是影子，替代不了，也回报不了。

　　窗外一直哼着时间的歌，风吹雨落结成霜。想到那渐行渐远的深情，我不禁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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