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泽达
静下心来,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窗外下着毛毛细雨,无声地下,润泽着山川大地。
我的家乡在湘西南一个偏僻的小山冲,家乡有一条小河名叫夫夷河,据说是西汉时期长沙国的大孝子刘发之子刘义定名的,夫夷河水一年四季不枯竭地往北流,流经县城汇通资江奔向洞庭湖入长江。
母亲的娘家在二十里外的邻村。每到年节期间,外婆家就会打糍粑,当然,也有我们家的一份。在走亲访友靠双脚步行的年代,去外婆家拜年,跟老表们玩耍无疑是孩童时代最大的快乐。外婆家酿的米酒很甜,我就不知足地喝,最后醉得满脸通红,和外婆村里的小伙伴玩捉迷藏游戏,躲在牛栏楼上的稻草里睡着了!我的舅父告诉母亲,母亲后来告诉我,对于童年的记忆有很多事情已模糊,何况醉酒了?这以后,喝甜酒,舅父会笑,会不会醉呢?
念小学,母亲总嘱咐我上学别冻着。母亲的陪嫁物品有一个小火箱,每次上学都要我提到学校去,火箱里用热草木灰盖着榨茶油后的茶枯饼,烧透的茶枯饼无烟,通红通红的,在学校上六节课回到家里,手提的小火箱还是有温度的。
小时候家乡的冬天,特别漫长!好多孩子的小手都冻红了,母亲的小火箱陪伴着我天真无邪的求学路,温暖常在身边。
母亲的心十分仁厚。在集体劳动的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民都凭工分吃饭。我们小孩子达不到记工分的年龄,放学后,就是写作业和小鸟般到处玩。记得我们生产队有一口大池塘,年年队里放着鱼,但公家的塘人人都不放在心上,过年干塘队里分鱼时,鱼儿小。后来,我多了一份任务,母亲要我放学写好作业去扯青草喂鱼,那一年,鱼塘丰收,队里的社员们个个喜笑颜开,我家并没多分鱼儿,母亲一如既往要我扯青草喂鱼。
缝缝补补,母亲的针线活儿很好。年年冬天快过年的时候,母亲就纳好了新布鞋,要我们儿女试穿,并说"新鞋三天紧,往后鞋跟脚”。母亲并没有念多少书,但懂得上善若水的道理,与邻里关系融洽,从没与人争吵伴过嘴。
在劳动人民普遍贫穷的上世纪七十年代里,母亲任劳任怨地操持着一家人的生计,自己很少添置新衣,衣服破了又补,补了又穿,缀满补丁,但清清爽爽洁洁净净的,农家人的日子朴实无华,日子过得详和静好。
改革开放,田土分到户,母亲为了儿女们读书的费用,白天辛勤劳作在田间地头,夜晚还要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切猪草煮猪食,后院饲养的牲猪正是我家的“聚宝盆"。牲猪出栏,一叠叠沾满母亲辛劳汗水的钞票变成了儿女们求学之路的桥梁。
母亲没有享过一天福!想起来让她的儿女们都心酸。
三十年前,我读初中的第二年,母亲病了,在县医院住院。沿着家乡那条小河,我走过崎岖不平的三十里河边山路来到母亲的病床前,母亲很高兴,吃力地扶着床沿坐起来,问我学习情况,问弟妹的生活情况,她的脸色苍白,让人十分担心!亲友看望母亲,买的苹果香蕉,母亲都舍不得吃,她微笑着要我吃水果,别饿着了。我为了不让母亲太难受,拿了一个苹果,转过身去,和着泪水吞咽:我慈祥的母亲!在微弱的生命里,仍然不关心自己的安危,把满腔的爱意倾洒在她的儿女身上。
三十年的时光一晃而过,我常常假想,如果母亲健在多好!
看着身边的大伯大妈,就想象母亲一定是这个模样,有说有笑有皱纹有白发有儿孙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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