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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深处的余香

      ◎陈蓉

      在这清冷的季节里,我毫无目的地漫步在公路边,不期然竟有阵阵香味飘进鼻孔,沁入肺腑。原来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正在烤红薯。烤炉里的火红红的,烤熟的红薯焦黄焦黄的。那香味不正是记忆深处那一抹余香吗?

      山地太贫瘠了,但乡亲们总是虔诚地撒下种子。或许因为诚心感动了上苍吧,每年的红薯总能把平日里浅半截的粮仓填得满满的。毎逢那个时节,平日里愁吃愁穿的乡亲们都舒展开了紧锁的眉头,憨厚满足的笑意溢满了每道皱纹。

      尤其是到了灾荒年,红薯更是主食了。小时候学《落花生》一课,知道落花生的高贵品质,它将果实埋在土里,不像苹果、梨子那样挂在枝头炫耀。红薯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年年重阳节一过,乡亲们就忙着挖红薯了。一棵脑下有一串红薯,少则两三个,多则六七个。有的一串上个个均匀,真是同胞生的兄弟姐妹;有的是大的护着小的,小的偎着大的——好亲切的大家族。

      刚收回来的红薯,先要安排好收藏法。个大均匀的红薯藏在窖里,留到下雪天再吃,更要留作来年的红薯种。稍次的红薯就放在粮仓里,每日食用。最差的红薯,就是那些挖破了的,或是小的不起眼的,自然成了猪的佳肴。分派停当了,就考虑怎样吃了。

      别看那简简单单的红薯,可以变着多种法来吃呢。通常的吃法就是蒸了。蒸红薯也有个讲究,大红薯不易蒸熟,得切成几瓣,可这样一来就走味了。那中不溜的红薯,整个儿一蒸,味道着实好。特别是贴锅边的红薯,火候足,就更香甜了。大红薯最好的吃法就是在烤炉里烤。我小时候没见过现在的烤炉,每次烤红薯时,就在灶洞里添无烟的炭火,烤出来的红薯比烤炉里烤的毫不逊色,那甜糯甜糯的味道真是绝了。

      还可以做红薯片呢。将那蒸熟的红薯切成片片,推晒开,等到红薯片呈暗红色时,就可以不晒了。到过年时,在油锅里一炸,嚼起来脆脆的,真打牙祭呀!家境稍好的人家,就吃得更欢畅了。把熟红薯捣成糊状,放黑芝麻在里面搅拌,再压平,切成片状,晒干,炸了吃自然更香、更脆。当然馋嘴的小孩是绝对不能等到过年时再一饱口福的。那也容易,就在烤火的火球上搭上铁棒,把蒸熟的红薯片放在上面烤,吃起来也挺甜美。

      最省事的吃法就是吃生红薯了。九月里的红薯生吃不甜,下过霜尤其是下过雪后的红薯就格外甜了。我总觉得那清甜爽口的味道胜于市场上卖的苹果、梨子。这或许是因为我对红薯的偏爱吧,清苦的岁月里能放开肚皮吃的就是那红薯呀。

      如今我已从那方贫瘠的热土走出来了,苹果、梨子、葡萄、菠萝这些水果没少吃,但总吃不出小时候吃红薯时那种温馨甜美的感觉来。母亲最知晓孩子的心事了,时而买些红薯蒸给我吃。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白净的铝锅里躺着的红薯总不能跟埋在炭火里的红薯一样强烈地刺激我的食欲。

      或许是因为我那盯着红薯的专注眼神吧,那中年妇女冲我憨厚地一笑。哦,这笑颜为何这般熟稔?家乡的父老乡亲不都是这样笑的吗?当他们秧红薯种时,是这样敦实殷切地笑着;当他们插红薯藤时,是这样朴实诚挚地笑着;当他们挖回大担的红薯时,是这样欣慰开怀地笑着;当他们看着孩子吃红薯时那狼吞虎咽的样子,是这样温和愉悦地笑着……

      我掏出钱来,从那朴实的妇女手中接过一个滚热的红薯。也就是这红薯呀,它抚慰了多少颗焦渴的心,它养育了多少代纯朴善良的山地人!滚热的红薯温暖了我冰凉的手,我的眼眶濡湿了,竟不忍吃那渴慕已久的红薯。

      紧闭的心扉一下子打开了,那尘封的记忆如生命的根,突然裸露在眼前,只有那阵阵甜而不膩的余香浮动着,浮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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