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乐
雪花从灰蒙蒙的天边坠下,划过风扬起的发梢,飘落在香樟树的两旁。独有一棵枇杷隐在其中,皑皑素裹,雪堆积在椭圆形渐尖的叶片上,透出晶莹的墨绿。我站在树旁,轻扫叶片,仿佛看见它在阳光洒满时簇簇花开,又似乎横出来的枝丫上还有些许金黄色的果子散发出诱人的酸甜。
从小超市搬过来那一年,我觉得食过的那种枇杷味甜,几颗核顺手丢到花坛,等到发现的时候,枇杷树苗从花丛里冒出来,伸出枝和硕大的叶,已超过齐整的花平面。老伯讲,枇杷长得好快,它长大,花坛里的花就没了。我想想,花坛意义在花,那就不要树了。扯出来已经要使些蛮力,最后的一棵,更是从花坛的边缘夹缝里长出来,左右摇扯倔强着不动。那就随缘,留下罢。一树枇杷,就开始在季节里走来走去,秋冬结伴扬花,吸霜雪精华,享四时之气。顺着自由自在的情调生长起来。花瓣白色成团地开,果实成束地结,从硬实青绿涩,长着长着就橙黄橙黄。
街道开始规划时,要栽樟树。拿锄头的来过,秋冬二季花不停,春夏两季果又不停,看着就让人心生不舍。挖机也来过,路过的人讲好可惜,这枇杷好,常绿,又不讨嫌。叶好,清肺止咳好东西,枇杷罐头好吃,枇杷酿酒好吃,枇杷蜜好吃,有人来摘叶,和着艾叶烧灰做方子治咳的时候觉得有用,孕妇挺着个大肚子摘下一袋果去觉得暖心……一千个理由中枇杷树留了下来,自顾自地又开始开花结果。
这枇杷树也有惹事让人生气的时候,一到春末夏初还没熟透酸酸涩涩。有细伢子在树下敲敲打打。这一拔过去待会又来两个,还要折断两枝,有时候母亲边训斥边生气。长到满树金黄,母亲倚着门边,喜欢盯着上面那向阳的,最大的那几枝不让人摘了,也有讲母亲小气,与人争了起来。老公急得直讲,娘呐,路边的果子谁不爱,别个要摘就摘了罢,你要吃,我去买它几十斤给你!有一次,争着气着提着斧头就要去砍那树,举到半空又停了。唉,母亲要留这串那串,还不是这星期六她外甥要来了,还不是再过几天她孙女要从武汉回了?气归气,劈了树母亲未必就想得通她有错?拐过了弯,回眸一看,在月光与灯光中,枇杷已是枝繁叶茂。
岑参的枇杷长在寺里,白居易的枇杷生于东溪,元稹和薛涛有满院子枇杷故事。这棵,就在路边,就在门前,就在窗外,一树枇杷。蝉鸣时叶响,雪里花妖娆,果成簇,日日次第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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