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燕

　　下雪了，不期而至的大雪，让人丝毫不备，打你个措手不及，足足一夜！第二天早上，天空继续飞舞着鹅白，轻盈如羽。屋前的香樟树已经是枝繁叶茂，盘曲的树干上堆积着棉白，柔软蓬松，树干下是树的底色，黑白分明。

　　也是这样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那年我七岁，已然是小学二年级的我，背着军绿色的书包，深一脚浅一脚行走在回家的路上，手紧紧地捂着雪地中特别显眼的书包，生怕一失手，宝贝会从书包袋里飞走！终于到家了，我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带着温度的奖状，递到了爸爸眼前。这是伏在冰冷彻骨的水泥课桌上，一字一笔写出来的奖状！奖状里有光滑的水泥课桌，光滑的水泥石凳，有满手通红的烂冻疮，更有因水泥凳久坐后不想离开的时刻！哪怕是片刻，坐热后，片刻的离开又重回零度以下的水泥凳！喜悦荡开了爸爸紧锁的眉头！第二年春风和煦的日子里，爸爸在家门前种下了一棵樟树的幼苗，期待我如幼苗一样茁壮成长！

　　后来，水泥课桌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我们换上了木质的双人课桌，课桌可以随时移动，够大的抽屉，够宽的桌面，虽然桌面凹凸不平，虽然凳子是条凳，窄得只能支撑屁股一点点，但是再也没有那种痛彻心扉的冷了，手也从此没有生过冻疮了，我感到莫大的幸福！

　　可是幸福总是如此短暂！

　　那天，洋洋洒洒的白雪张牙舞爪着，窗外是灰色的世界。说是窗，其实就是木架子上贴上塑料薄膜，风吹日晒后，薄膜老化，有的地方脱落，有的有几个小洞洞。北风从缝隙中狂扫了一轮又一轮，语文老师用不大灵活的手，在掉落了黑漆斑驳的黑板上写着并不清晰的字，我们一边呵手，一边抄写着。久坐麻木的我轻轻挪动了一下僵了的身子，突然我的同桌往左边一倒，瞬间我也失去了平衡，还没来得及明白怎么回事，我的头砸在后排的课桌上，要不是后面的同学壮实，估计后排的桌子也会倒下！我的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老师赶忙过来扶起我俩，原来居然是凳子脚坏了！早上的时候，桌子的脚也有点歪歪斜斜，和凳子脚一样，我们自己用砖头钉牢固过一次，想想只要我俩坐凳子时平衡就没事的，哪知道……从此以后，有坐条凳的时候，总是一遍一遍地检查，生怕摔跤。

　　门前的香樟树慢慢长大，小鸟也把家安在了树叶当中，天天早上唱着婉转的歌送我去上学，我也顺利地考上了初中。初中的学校焕然一新，有两层楼的红砖楼房，再也没有塑料薄膜窗了，玻璃的窗户让教室透亮透亮的，课桌变成了单人的！宽敞而光滑的桌面，偌大的抽屉，配套有靠背的凳子，散发着原木的香味，我觉得幸福正慢慢向我靠拢。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四十年后，当年爸爸给我种植的那棵香樟树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无数的鸟儿在此生息，也成就了许多的小鸟。不负家人的期盼，我也幸福地成为了一名教师。

　　站在窗明几净的教室，远望白雪覆盖的校园，操场上鲜艳的五星红旗显得异常耀眼，对面的香樟树，排排而立，棵棵都是参天大树，如我家门前的香樟树一样。虽然雪还在如柳絮般纷纷扬扬，可是教室内却温暖如春，看着光滑可升降的课桌，端详着欢笑的孩子们纯真的脸，听着灯片中正播放来自上海某学校的课堂实录，用无尘粉笔在白板上书写着知识的点滴，幸福的滋味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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