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沙时报记者 潘东晓

　　“拔——拔河的拔，喝——喝水的喝……”长沙县湘龙街道龙塘小学一年级1803班教室里，美珍、美琪跟着老师大声朗读着。10岁的双胞胎姐妹，直到今年9月才第一次坐进教室学习。虽然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跑步，接受能力也比其他孩子慢一拍，美珍、美琪却十分开心，用母亲胡双梅的话来说，“能读书就是幸福！”

　　美珍、美琪来自娄底涟源，是一对“慢天使”（即脑瘫儿童），在位于湘龙街道的湘雅博爱康复医院做康复治疗。康复治疗期间，附近的龙塘小学“破例”接纳了她们，让她们和正常孩子一样在学校里学习、玩耍。

　　“学校没有专业的设施，也没有残障儿童辅导专职教师，按照政策和现有条件接受其就读虽然存在困难，但是，没有爱，就没有教育。”龙塘小学校长彭志国说，对于“慢天使”们，学校不能视而不见。像这样的儿童，龙塘小学从2014年起，前后接收了20余人，该校现仍有10名“慢天使”在读。

　　“能读书就是幸福”

　　“妈妈，我要去上学，今天为什么不送我去学校呀？”10月13日是周六，7岁的博轩问妈妈洪月娥，洪月娥只得耐心解释：“学校周末放假，所有小孩子都不用去学校。”

　　对于被确诊为脑瘫后，长期与医院打交道，很少与同龄人在一起的博轩来说，上学是他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

　　“在这里他可以跟正常孩子交流，可以看到除了医院设施、同病相怜的脑瘫儿、繁复的康复疗程之外的世界，他会发现‘世界原来是这样的’，我可以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洪月娥告诉记者，声音有些哽咽。

　　到了周一，小博轩又能回到他喜欢的课堂了。教室里，戴着眼镜的博轩正努力摆动着手臂，伴着音乐和其他孩子一起做着室内操。除了嘴角时而控制不住留下的口水，教室里的博轩在众人眼中，和其他孩子别无二致。

　　“妈妈说‘童年是我们一生当中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可是，从我记事起，我的童年大部分时光是在医院里度过的。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带着我在儿童医院做康复治疗，那段时间是我最不开心的时候。”这是瑾薇在作文《我的童年生活》里写下的话语。

　　老家在益阳安化的瑾薇，2015年就来到龙塘小学，现在她已是一名三年级的学生，性格特别要强，虽然行动不便，语言表达慢，但是每一门课程她都想做到最好。“体育课也要参加。”班主任蒋平辉心疼地说，“大家都去操场了，不想一个人待在教室里，她想和同学老师在一起，这样才不会孤单。”

　　“有爱才有教育”

　　彭志国仍记得今年8月底，洪月娥带着博轩来学校、请求接纳的一幕：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年轻妈妈，一把跪在办公室门口，拉都拉不起来，眼里的泪水擦完又流下。

　　“怎么不叫人心痛？谁没有恻隐之心？何况我是一名教育工作者。”彭志国说，“如果不是为了孩子，没有人愿意丢掉尊严给人下跪。”他说，为脑瘫儿心痛，更被像洪月娥这样的家长身上的母爱感动，“容不得我们不做些什么。”

　　“教育没有情感没有爱，如同池塘没有水一样。如果我们对这些脑瘫儿视而不见，丢掉了爱、丢掉了信念，还怎么教书育人？”说到这里，这位40多岁的汉子一阵沉默。正因为这样的怜悯之心，龙塘小学自2014年创办起，就开始接纳省内各地来到附近做康复治疗的脑瘫儿。

　　“不看户籍、不查房产，只要孩子基本自理、有家长陪读，就能入学。”长沙县教育局也为此开通了绿色通道，短短几年间，龙塘小学已先后接纳20多名脑瘫儿童就读。

　　美珍的同桌是一名小男孩。虽然比美珍小了几岁，却担当起了美珍的生活小助手。美珍铅笔笔芯不够尖了，这名小男孩一把抓过来，放进自己的卷笔刀，飞快转几圈，又交到美珍手上，并告诉她，“这样就好写多啦！”

　　美珍、美琪所在的1803班班主任邓圳告诉记者：“围绕这对‘慢天使’，班上开展‘爱’的教育，班上孩子、家长不仅已经接受她们的存在，而且纷纷帮助她们，1803班已经成为了一个爱的大家庭。”

　　“都克服点困难”

　　龙塘小学毕竟不是特殊教育学校，接纳脑瘫儿童就读后，众多问题也摆在学校、家长和教育部门面前。

　　上周的语文课上，班主任蒋平辉教授新课文，要学习一个生词——“残”字。课堂上，有同学组词“残疾”，下课后，瑾薇嚎啕大哭。小小年纪的瑾薇已经敏感地发现自己的不同。“妈妈为什么要生下我？我是不是不完整的？”瑾薇问道。

　　“在老师和妈妈眼中，你是最完美的，我们都是爱你的。”蒋平辉抱着瑾薇说道。尽管已经将瑾薇安抚，蒋平辉却不知应对得对不对，她深感自己对残障儿童辅导知识的欠缺。

　　“特殊教育学校教师配比是2.5∶1，即平均2.5个孩子配备1名教师，普通学校教师配比是19∶1。同时，学校没有残障儿童所需的设施设备，课程开设、进度需要按照正常学生安排。”彭志国说。

　　更让教育行政部门以及学校担心的是：普通学生在校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万一脑瘫儿发生磕碰，出现安全问题责任谁来承担？

　　昨日，长沙县教育局主要负责人来到龙塘小学，与家长、老师座谈。“家长、学校、教育行政部门都来克服困难，尽量让脑瘫儿童能跟同龄孩子随班就读，这样有助于让他们能够正常生活、融入社会。”教育局相关负责人说。

　　“我记得乡下有一条小河，河边上、河水里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河水清澈见底，里面有很多小鱼。那时候，我的表姐和妹妹总会牵着我的手，坐在河边翻石块、抓小鱼。天气热的时候我们还会下河游泳，河水并不是很深，我们三个一排坐在水中，任欢乐河水在我们身边流淌……”经过三年的学习，瑾薇已经成长了不少，作文当中的这一段被老师用红笔在底下打了一串跳跃的红圆圈。

　　愿欢乐河水永远在这群“慢天使”身边流淌。

　　记者手记

　　胡双梅每天要花一个小时时间，用轮椅推着美琪、美珍来学校就读，整天都要陪读；二年级小勇的妈妈雷建红晚上九时安顿好孩子后，再出去打一份工，直到凌晨1时才能回家，第二天一早又得早早陪同孩子到达学校……走近“慢天使”及“慢天使”家庭，你才会发现生命的珍贵与厚重，并由此激发每个人心底的善。

　　我们欣喜地看到，长沙县教育行政部门以及学校克服困难，给“慢天使”开辟“绿色通道”，使其得以随班就读；龙塘小学师生不仅没有歧视脑瘫儿童，反而以其坚强经历开展德育教育，营造出共同帮扶的大爱局面；龙塘小学家长以及社会各界对于脑瘫儿童与自家孩子同在一个教室里就读给予包容和关爱。各方“都克服困难”，才有了脑瘫儿童如今的幸福上学路。

　　我们也应该清醒地认识到，脑瘫儿童在受教育过程中，还将面临比正常孩子更多的困难、障碍，期待政府、企事业单位、社会各界常怀仁爱之心，持续给予关注和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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