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颖格
白雾朦胧迷迷茫茫,梅花又落,晚风沙沙作响。四五个小孩穿着厚重的袄子围在一旁,拿着火机的小孩点燃引火线后,大家匆忙捂着耳朵,逃散开来,眼看着星光划出一片霓虹,噼里啪啦的响声此起彼伏。如果说这是少儿翘首以盼的年味,那么对我来说,爷爷做的晚宴,便是最真实、最令人怀念的年味。
梅干菜扣肉是爷爷的拿手菜之一。一般在大年三十的前几天,爷爷会把切成方块的五花肉放进沸腾的油锅里炸一遍。小时候喜欢在锅旁边守着,看着这些美食是怎么做出来的,爷爷让我走远一点看我也不听,导致被油烫到手,现在再也不敢轻易靠近厨房,所以我一直很好奇,爷爷是什么时候把可乐放进锅里,和五花肉和到一起的。爷爷会用一个大碗,把提前准备好的五花肉划成一片一片的,皮面贴碗摆放着,就着奶奶腌制的酸菜拌着一些小肉丝,调入酱料,放在五花肉上,然后在蒸笼里慢火煨,出锅后反扣在碟子上。蒸汽从碟子四周弥散开来,扣肉的皮面松松塌塌地褶皱着,酱色深深浅浅蔓延出崎岖的小道,筷子分开一片扣肉,白色的肥肉与暗色的瘦肉相间分布,梅干菜的酸香随着呼吸钻进鼻孔。肥肉入口即化,瘦肉十分有嚼劲,就着梅干菜更是油而不腻、酸辣皆宜。
果饭是爷爷的得意之作。不仅仅是因为味道独特上乘,爷爷有糖尿病,平时基本不能吃含糖的东西,难得过春节,能偷偷吃上一口清甜的果饭,也可以让爷爷沾沾自喜。我没有仔细瞧过爷爷的制作过程,只能凭菜的相貌推断出,大致是在碗底盖上一层保鲜膜,将干水果条铺好,把蒸熟拌好的糯米饭压实,等再次蒸过后反扣在碟子上,再将调制好的甜酱从“山顶”浇下,至于其中甜酱是如何调制、糯米饭中间加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晶莹的黄色酱料缓缓流在糯米上,红枣、橘饼条、冬瓜糖星星点点地散布在糯米间。我从上挖走一块,汁液流进饭粒里,浅尝一口,仿佛迎春三月,清风在花间游荡,吹起一滴花蕊上的蜜,略过山间清冽的小溪,在竹子的空节中穿插,最后变成一股不知名的暖阳温沁心扉,在唇齿间来回咀嚼,竟也不粘牙,反倒是清润爽口。
最让我期待的还是腊鸭。腌制的腊鸭肉间充斥着烟熏的味道,肉质比起新鲜鸭肉更加紧致、有嚼劲。爷爷做的腊鸭,是将其洗净后去蒸,只放一点奶奶做的辣椒酱和干辣椒末,原汁原味。上层的鸭肉会有些干,而且近距离接触辣椒,十分入味。沉在汤汁里的腊鸭是最美味的,吃上一口,就能感觉到辣香与腊香在口腔里溢出。吃进去第一口轻软有味,再嚼上几口愈发有嚼劲。
餐桌上的菜肴大概十几道,再配上“百事可乐”,是对这一年的总结,也是对未来一年的祝福,我们品尝着,交谈着。年味是爷爷精心制作的每一道佳肴,是家人脸上笑深的纹路,是我们家最庄重的仪式。年味,就是这种令人回味无穷、垂涎欲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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